茶业复兴周重林：世界遗产，终于轮到景迈山
2023-07-23 00:13:08   作者：周重林   来源：茶业复兴    浏览：

昨天看到消息，景迈山古茶林文化景观获得推荐，这意味着景迈山成为世界文化遗产进入倒数阶段。周总2010年负责《茶马古道文化线路研究报告》，当时便建议把古茶园单独申报，获得主要领导的支持，协助完成很多早期文本。以下章节，选自《茶叶江山》。

茶祖叭岩冷这个冷艳的名字，许多人还是从苏国文那里才了解到。他那段关于茶祖遗产的诗性描述与独白，2013年经过CCTV的传播，打动过许多人：

茶祖临终遗言，我给你们牛马，怕遭自然灾害死光。要给你们金银财宝，你们也会吃完用完。给你们留下一片古茶园和这些茶树，让子孙后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爱护它，决不能让之遗失。

苏国文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一个教育家，花了32年为10万人做了扫盲工作。他是布朗王子，芒景布朗族末代头人苏里亚儿子，是布朗族的“更丁”（唯一尊敬的人），现在他是景迈山茶园的掌灯人。

苏国文几乎是沿着父亲的足迹走过来，其父苏里亚管理过25个村寨，受过毛泽东、周恩来等人接见，为他们献过好茶。苏里亚同样是一个教育家，他精通傣文、汉文、拉祜文，因为扫文盲而获得过“全国民族教育先进个人”称号。

苏里亚临终前嘱咐了苏国文三件事：在芒景布朗山建一所学校；编写完芒景布朗族史；为布朗族茶神建一座寺。现在，苏国文都做到了。从茶祖遗言到父亲遗言，茶都在其中。苏国文甚至说，他的遗言里，也会有茶。

在茶中找到民族认同的族群，中国还有许多。考察流传在布朗族口中的茶祖传说，我们会发现茶药用的价值又一次被牢固地强化了。

传说布朗族祖先帕哎冷率众与其他民族激战中退守景迈山茶区，因水土不服，将士受到感染，不战而败，眼看就要全军覆灭。有人在无意中抓下树上的叶子入口，神奇的事情发生，他们感觉疲惫病态的症状开始消退，原来这里居然就生长着救命的解药！

于是帕哎冷下令全军服用，茶到病魔皆除，他们击溃追军，之后留守山中。茶给予了布朗族存活的机会，帕哎冷便号召布朗族尊茶为神，为茶修枝剪叶，保护茶园，而帕哎冷则被后人奉为“茶神”，他们都自称“茶神的后代”。

茶祖众多，有神话人物，有真人，这矛盾吗？在民族起源多元，地域跨度很大的情况下，有多向选择并不意味着用一个茶祖去否认另一个茶祖。茶祖的起源是不是史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宣称炎黄子孙的人从不会去怀疑炎黄的存在，他们每一次的言说，只会在凝结更多有此认同的人。

大多数人像我们一样，因为景迈山的茶，而认识苏国文。尚记得《普洱》杂志创刊时，我们同样邀请了苏国文和景迈山的族人来昆明。他们中许多人还是第一次来昆明，叫嚷着要去吃肯德基。我们逗一个小孩，让他拿茶来换汉堡包，本是玩笑，哪知小家伙真从包里掏出一饼茶来。这太令人惊讶了，小孩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们，随身带着茶，可以解决水土不服的问题。

2009年，景迈山启动申请国家“第七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5月国务院正式公布，这是第一次出现茶园作为“国保”单列的文物保护单位，与此同时公布还有遍布四川、云南、贵州等省与茶相关的茶马古道，无论如何，这其实已经意味着拿到了申请世界遗产的入场卷。2014年，普洱市正式启动了景迈山古茶园的申遗程序，申报的是文化景观类遗产。

世界遗产分为：自然遗产、文化遗产、自然遗产与文化遗产混合体（即双重遗产）、文化景观以及非物质遗产等5类。文化景观是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世界遗产委员会确认的人类罕见的、目前无法替代的文化景观，是全人类公认的具有突出意义和普遍价值的“自然和人类的共同作品”。

《世界文化遗产》有六条标准，凡提名列入的文化遗产项目必须符合其中一项或几项标准：一、代表一种独特的艺术成就，一种创造的天才杰作；二、在一定时间内或世界某一文化区域内，对建筑艺术、纪念艺术、城镇规划或景观设计方面的发展产生过重大影响；三、能为一种现存的或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的或至少是特殊的见证；四、可作为一种类型建筑物或建筑群或景观的杰出范例，展示出人类历史上一个（或几个）重要阶段；五、可作为传统的人类居住地或使用地的杰出范例，代表一种或几种文化，尤其在不可逆转的变化之下容易损毁的地点；六、与具特殊普遍意义的事件或现行传统或思想或信仰或文学艺术作品有着直接或实质的联系（一般情况下，此条标准不能单独成立）。

景迈山古茶园申遗之路，可以参考的遗产案例有：阿曼的乳香之路（2000年）和以色列的熏香之路（2005年）。乳香（frankincense）是一种由橄榄科植物乳香木（Boswellia thurifera 或Boswellia sacra）产出的含有挥发油的香味树脂，古代用于宗教祭典，也当作熏香料（制造熏香、精油的原料）使用。乳香也是中药的一种外科和内科药材，用于止痛、化瘀、活血。

乳香贸易遗址被列入世界遗产，在与它符合世界文化遗产六个标准中的两个：标准（3）：乳香在古代是一种极昂贵、奢侈的香料，在阿曼发现的考古遗址群中可以发现当时乳香香料生产和贸易的繁荣兴盛。标准（4）：希什尔的沙漠绿洲、霍罗尔的货物集散地以及阿尔巴利迪都是中世纪时代波斯湾最典型、最著名的有防御工事的居民聚居地。“乳香之路”其实就乳香通往欧洲和近东的路线，今天在阿曼境内的4个遗址分别是盛产乳香的杜克河谷、出口乳香的霍尔罗港口、位于佐法尔省的巴利迪城以及保留了古代往来沙漠商队足迹的叙氏尔绿洲。

茶叶以及乳香，香料都以特定物质（乳香、香料）的远征为特点，带来沿途城镇的兴起、对并其他文明产生过重要影响。乳香之路和熏香之路都是跨国通道，但采用的是一国境内保护与申请模式，突出重点，以古遗迹为中心点再现了一条逝去的文化线路。

包含景迈山古茶园在内的茶马古道是茶香之路，以茶为主体，延伸到其他国家，但我们同样可以采取境内核心保护带，也是传统茶马古道研究的核心区域，即滇川藏大三角，通过古遗迹（茶园，古镇，古寺院）之间线路来串联。

在乳香之路上，申报的时候，明显有亲西方的倾向，比如特别提出乳香在《圣经》中出现的次数，凯撒大帝如何喜欢乳香等等。茶传入西方后，对西方世界产生过重大影响，比如英国的下茶会，中英鸦片战争（其实就是茶叶战争）以及波士顿倾茶事件等等，茶叶推动着世界的文明进程。难点在于如何厘清这其中的关系，茶叶传播路线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我们将在下一章节会具体讲到。

事实上，依靠景迈山为生的布朗族，早就在苏国文的带领下，确立了《保护利用古茶园公约》，规范了古茶园的开发利用，既是祖辈的遗命，也是他们赖以为本的源泉。就像他们祖先所教导的那样，“给你们留下一片古茶园和这些茶树，让子孙后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爱护它，决不能让之遗失。”

2013年11月18日，《茶，一片树叶的故事》在CCTV1一套开播当日，中华茶馆联盟首届会长会议恰好在昆明弘益茶文化中心召开，会长张卫华组织大家集体看片，闻着心动，各地的茶界人士都在微博微信表达着对这个片子激赞，满屏幕都是茶的故事，“像茶人过节一样”，在张卫华等人的推动下，有了深圳“茶人节”的诞生。

再二周前，苏国文与这个纪录片的主创人员王冲霄团队就在这个地方，与我们济济一堂，谈论对茶的理解。

第一集片尾，苏国文在茶园里打鼓独舞，那个时候，他确信茶祖与他在一起。

（选自《茶叶江山》，周重林，李乐骏著作，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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