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茶文化讲习所:市场过冬,茶农怎么办? 2024-12-14 23:06:53 作者:马哲峰 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 浏览:
二〇二四年行将过去,正值寒冬时节,市场反应如同人的体感一样冷,寒冷的气候有助于让人头脑清醒。作为茶行中人,既要对行将过去的一年做个盘点,同时也要对来年有个打算。
喝杯茶,压压惊,遇事儿不要慌,先发个朋友圈!
中国有超过二十一个省直辖市自治区逾一千一百个县市区产茶,涉茶人口达八千万人以上,绝大多数是茶农。中国茶行业的本质就是农业、农村和农民“三农”问题。
按照教科书的说法,中国茶叶划分为六大茶类。遵照行政部门所定标准,中国茶叶划分为七大茶类。六大茶类也好,七大茶类也罢!众所公认,中国名茶数以千计。这么多年来,各种茶轮流坐庄,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我们称之为茶周期,如果我们回顾一下不难发现,从九〇年代的台湾乌龙茶,〇〇年以后的铁观音、金骏眉,一〇年以后的白茶、大红袍,还有二〇以后正当红的六堡茶、凤凰单丛,无不红极一时。但请大家注意一个这样的事实,在过去的三十年间,事实上只有普洱这一种茶穿越了市场周期,其中令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二〇〇七年普洱茶崩盘后的涅盘重生,每次遭遇挫折,普洱茶都焕发新的生命力。我们暂且不去讨论普洱茶要不要单独列为一类,这意味着你要说服院校修改教材,或者劝说行政部门修改标准,绝非朝夕之功。实际上普洱茶到底属于哪一类,对市场影响不大,并不属于急迫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行业生存与发展的问题。
我们盯紧普洱茶的原因特别简单,在当今中国所有的茶中,普洱的产地面积最大,覆盖大半个云南省;作为单一种类茶的产量最大,高峰期年产量在十五万吨以上;市场渗透率最高,但凡有卖茶的地方就有人卖普洱,但凡有喝茶人的地方就有人喝普洱。
综上所述,茶行业中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描述的是既定事实:“茶人的最后一站是普洱。”作为云南普洱茶的三大主产地:普洱、临沧和西双版纳,业内人士惯称为普临西三大茶区,各有千秋,临沧有冰岛,普洱有景迈山,家底儿最厚的当属西双版纳,江内、江外加起来有十二座古茶山。普洱茶发烧友还有一句口头禅:“普洱的最后一站是古六大茶山!”理由有三个:“古六山是普洱茶的发源地,这代表品质正宗;古六山是普洱贡茶的采办地,这代表文化高度;古六山是普洱号级茶的发祥地,这代表商业价值。”由此,可以说古六山是普洱名山中的卷王之王。
普洱五大卷王在勐腊
放眼古六山的村寨,但凡是有古树茶的都吃到了红利。用一位老领导曹孟良先生的话说:“家家户户盖起了新房,开上了小汽车!”放在全国所有产茶区来看,都属于收入水平的第一梯队。由此,古六山的村寨就有了最佳样本的意义。
作为典范的古六山名村寨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呢?在我与版纳当地一家银行的负责人沟通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我问了一个问题:“西双版纳除了老班章外,还有哪个寨子有净资产?”这位行长摇摇头回答:“没有!”请大家注意,老班章在普洱茶名山名寨中是唯一,属于特例,不具有普遍性,更具样本价值的是古六山的名村寨。我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刮风寨、曼松有茶农出现贷款违约现象吗?”他肯定的点点头。请大家注意,刮风寨是易武镇户均收入最高的古茶村,曼松是象明乡户均收入最高的古茶村。有了明确的结论后,我们的问题就来了,市场过冬,茶农怎么办?
之所以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原由也特别简单。如果连户均收入整体最高的古六山名村寨都出现了滑坡,其他地方的情形可想而知。反过来说,作为普洱茶上游最核心的名山名寨,茶民的应对策略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在过去的二十年期间,我们遍访中国四大茶区各大代表性名茶,最终把目光投向云南普洱茶。在过去十五年期间,我们走遍了云南普临西三大产区名山名寨,最终把目标锁定了西双版纳。自二〇二〇年起,我们每年都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住在易武镇、象明乡,行程至少超过一万公里,彻底调查了村寨的茶资源状况。
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投向六山名寨,由于茶行业天然存在的滞后性,普洱茶自九〇年代起开始的复兴与二〇年以后真正具有挑战性的遇冷,茶农都是最后一波感受到冷暧的群体。九〇年代普洱茶复兴时期的带头人,被称作“茶山四贤”,包括易武的张毅先生(已故)、何天能先生,象明的王梓先先生、权存安先生,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弄潮儿。相比而言,在经历了至少长达十年以上的普洱名山茶高速增长时期后,茶农对于市场的冷暖变化往往并不敏感。甚至于在疫情三年期间都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阵痛,对于市场需求的走弱直到今年下半年才逐步有了切身体会。正是由于自然资源、文化资源双重加持下给予了六山名村寨古树茶的强力支撑,才使其有最具韧性的价格竞争力。事实上,直到二〇二四年春茶季,由于连年干旱导致产量大幅度减少,古树茶仍然保持住了同去年基本一致的价格。这得益于天气的帮忙,并没有反应市场的变化。甚至于直到今天,诸如薄荷塘之类的小微产区,依然保持价格坚挺的势头。请注意,这种个案不具备代表性。
直到二〇二四年秋茶季,茶农才深切感受到市场的变化。同样由于天气的影响,持续阴雨天气格外漫长,同时也由于订单的减少,秋茶产量事实上大幅下降,这个是市场变化影响产地茶农真正的开端。
市场过冬是经济下行的真实反映,一是由于茶行业的滞后性,二是由于名村寨的韧性,所以茶农成了最后一拔感知市场需求走弱的群体。
有一句常被大家提及的名言:“悲观主义者正确,乐观主义者前行。”现在明确无疑是茶行业的低谷期,这个时候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是谋求生存。对!您没有看错,就是先活下去。首先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眼下这点困难不过是浮云。在这方面,已经有茶农率先得以觉醒。长达三年深入茶山调查的结果,使我们对茶山资源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让我们一起轻轻唱:看白云,就看清了我自己…
从历史发展来看,茶山最为重要的资源当然是茶,尤其是倍极珍贵的古树茶。这个方面在过去曾经留下过惨痛的教训,较近的一次是在“以粮为纲”的计划经济年代,为了多种粮食哄饱肚子,砍伐毁掉了大面积的古茶园。事物同时具有两面性,在千禧年后,连年栽种的茶树面积过度扩大。如何保持一个合理的水平,是摆在人们面前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我们在曼林釆访的时候,滕少华老支书就曾提到一句话:“曼林的发展靠两片叶子,一个是茶叶,一个是橡胶。”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橡胶,嫌弃它对环境的影响,尤为嫌恶它影响茶叶。确实出现过千禧年后一段时间胶价上涨导致古茶树被伐的情况。但另一方面也要正视它是农民益的一部分,尤其是今年茶叶行情走弱的背景下,胶价上涨弥补了农民的收益。一对儿相熟的农民夫妻告诉我:“只要手脚勤快一点儿,两个人割胶一天至少有六百多元收入。”他还有点儿可惜前几年胶价低的时候砍伐了八百多棵树。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同样的问题,橡胶发展规模的合理控制。本来也有一条天然的分界线,那就是海拔八百米左右,超出就不出胶了。而高海拔产区本身却适合于种植茶树。
还有一种经济作物是近年发展起来的竖果,前几年的价格比较好,近两年并不理想。最明显的例子是在革登撬头山,曾经有老板把包地种植的橡胶树砍了改成竖果,偏又遇上了胶价上涨竖果价格下跌,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如果正视其内在的问题,就会明白农产品种植会遇上市场波动带来的不可控风险因素。在我们入户调查的茶农中,至少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比例近年种植有竖果树,这种作物也需要很好的管理,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否则就会出现:“都被老鼠(松鼠)吃了的情况!”
还有一种现象在今年雨季表现尤为明显,得益于森林覆盖率高,大自然给予人们慷慨的馈赠,那就是上山捡菌子,其中经济价值最高的是大红菌,专门有商贩开小货车守在路口收购。倚邦村委会老主任徐辉棋告诉我:“会找菌子的人一个月挣几千块不在话下。”他家有一面山坡,每年到了节气,满山遍野都是发出来的菌子。我笑称其为蘑菇坡,更是记不清楚吃过多少种菌子。这种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既可以卖了换钱!又可以自己吃。”
最近几年来我常干的一件事就是劝相熟的茶农种地,过去普洱茶行情好的年景,许多农家都不种地了,专靠买粮食吃。我在釆访的时候也常问茶农家有几亩地,甚至于追问是保水田或者是雷响田。有些茶农非常风趣,说自家的田雷响的大一点儿才有的吃。这两年种粮食的农民慢慢又多了起来。事实上,山上的粮食除了产量低外,相当好吃,还可以用来酿酒,撬头山寨子就是家家户户都酿酒,以出产用九十九种酒曲酿造的黄泡绿酒闻名乡里,成为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左手酒,右手茶,茶与酒,两生花。
疫情三年期间,我常住在山上。当时让我特别惊讶的一件事儿就是茶农都是买菜吃,每天都有小货车走山串寨叫卖。甚至于有个开茶厂的朋友算过一笔帐,山下山上的菜价相差悬殊,以致于他笑称:“我都想去卖菜了!”后来又注意到一个事实,一年四季野菜不断。徐辉棋老主任每天骑摩托车跑出去一趟总会带回来各种野菜,雨季则是菌子,品种太多,解释起来麻烦,索性就跟我说:“这个是野菜,这个是蘑菇,吃吧!”
不独是绝情谷的小龙女,山上的茶农最常吃花。
每次去牛滚塘之前,丁俊大哥都会跑去小黑江钓鱼,听他说专门有人从城里开车来享受这份野趣。更加叫人想不到的是很多茶农挖水塘养鱼,再加上豢养各种禽畜。有一次毕老师约好上倚邦,结果临时有事没来成。徐辉棋老主任长出了一口气,他扣在竹篓里的鸡跑出去了,穿着大胶鞋追了一上午都没抓回来。山里的鸡不光是健步如飞,还能飞檐走壁。
茶农怀抱的宠物鸡,是给人玩儿的,不是炖了吃的。
茶山上的生活事实上非常丰富多彩,象明彝族乡有曼松、背阴山、曼迁、落水洞、小曼乃、高山、曼桂山七个香堂人村寨,吹芦笙、弹三弦、跳三跺脚,可以说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的好手。每年到了二月八百诗佳节的时候,都是他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欢快的舞步跳起来,热辣的情歌唱起来!
事实告诉大家,茶山不只有茶,还是一个充满乡村风情的地方。茶山的根本当然是茶,同时又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这给了茶山人民遭逢市场低谷时期的生存能力,又为茶业的长期发展注入了活力。
除却立足生存的现实条件之外,包括并不限于上述茶山村寨所呈现的特色产业外,实际上为未有茶山开展沉浸式体验文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不仅仅是让茶农深感烦恼,更令茶客倍觉困扰的当属茶山的交通条件堪称恶劣,对于在大城市里呆惯了的人更是如此。交通基建明显是困扰茶山发展的瓶颈。您当然可以说:“茶商或者发烧友似乎以苦为乐。”这个群体显见人数总归有限,想要让更多的人乐于来到茶山,必须要下大力气解决交通难题。
只要制约发展的交通难题解决了,配套的住宿、餐饮自然就发展起来了。茶山上的寨子,太阳出来就照的着,冬天最好在了。象明商会卫成新会长今年新装修了自家的客栈,在朋友圈打起了广告:“来温暖的茶山过冬吧!还可以谈谈情、说说爱!”
卫会长说:“象棋下赢他,免费来住!”等您来战!
在交通方面,在我心目中全国做的最好的当属武夷山,一个县级市,有机场、高铁站、高速,通达性极强。且有武夷山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和武夷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两大旅游项目,现在已经成了省会乃至周边大城市的后花园。
但是在我心目中未来最有潜力的仍然非六大茶山莫属,地处北回归线附近的热带雨林中,有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风貌。就实地生活感受来看,当属全国最佳的避寒胜地。更有世界级的IP普洱茶加持,前途充满了光明与希望!
回顾近代以来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每一次危机带来的挑战都出于城市,承载并化解危机的却是乡村。六大茶山的事例告诉我们,茶产业真正的生命力在于茶业的上游,当源头茶农的困境得以化解,最终必然孕育出新的生机。
普洱茶,在历史上经受过战争、瘟疫、灾荒等各种命运考验带来的挫折。相比于过往任何时候,我们都有理由相信我们置身于一个伟大的时代,既然短期内的挫折无法避免,那就直面这一切。坚持做一个长期主义者,坚信明天会更好!
马哲峰老师简介:马哲峰,学者,作家,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云南省普洱茶协会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专家,西双版纳州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员,西双版纳普洱茶历史研究院特约研究员,西双版纳州作家协会会员,勐腊县首届普洱茶文化传播大使,“行知茶文化丛书”编委会主任。所著《普洱寻茶记》《读懂中国茶》《普洱六山记》《寻味普洱茶》《读懂普洱茶》《大倚邦传奇》等,连年荣登茶媒体推荐阅读十大茶书榜单。曾荣膺《普洱》杂志优秀撰稿人,荣获河南茶叶流通领域发展二十周年杰出贡献奖,荣获创新中国茶百佳创新人才奖等。《人民政协报》等多家媒体予以专题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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