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哲峰：攸乐茶山行纪
2022-04-30 14:56:41   作者：马哲峰   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    浏览：

爱上普洱茶，从此无惧山高路远。

六大茶山中，攸乐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让你时而觉得如老友般谙熟，时而又如新朋般陌生。当你熟悉了一座座村寨，走过了一片片古茶园的时候，总有远山在呼唤，吸引你再次踏上寻茶之路。

已经过了傣历沷水节，时值暮春时分，相约友人黄杨林带领的益木堂小伙伴们，前往攸乐山寻茶。自勐海出发前，我们习惯性的到勐海城关的清真小店用早餐，已经成了熟悉的老面孔，老板主动向我打招呼：“有几天没见你了嘛！”我笑笑说：“我是上个月来了一趟，中间回去了几天，这是又来了。”一大碗米干，又加了一个煎蛋，吃好了才能有力气走路。

早餐过后，大家在国威大酒店配楼益木堂店里汇合，开车去往位于八公里的益木堂厂里，平时代步的英菲尼迪轿车，前住茶山时换成了吉普牧马人。虽说是这些年西双版纳州各大茶山的路况大为改善，出行时最保险的还是四驱越野车。

从厂里出来穿过寨子左转上国道，前行没多远就是景打高速勐海东入口，为了节省时间起见，我们果断地选择了走高速。路过堵卡点时，来自乌鲁木齐的阿桂姑娘的平安版纳码扫不出来了，车辆靠边让开道路，重又填报登记后扫码通过。车辆驶上高速，一路穿越隧道风驰电掣向景洪奔去。有了这条高速公路，大大节省了行程耗费的时间。车近景洪的时候，拐进服务区加油，看着油表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坐在后排座的小雅忍不住惊呼：“油费这么贵哦！”加油的大哥笑了笑说：“这还是油价下调了一次！”上个月来的时候，92号汽油每升价格曾经达到9.17元。加满油继续上路，车出隧道之前提醒大家：“准备好手机，前方就是澜沧江大桥。”话声刚落，车辆就驶出了隧道。澜沧江高速公路大桥高高耸峙，下方不远处就是昆磨铁路大桥，更远的地方是澜沧江老桥，桥梁之间高低错落有致，一江春水向东流，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景洪城的风貌映入眼帘。

从景洪东下高速，遇到前方检查站，我们远远地就放下车窗，检查人员扫视了我们车辆一眼，就挥手放行了。沿着螺旋形的辅道下到大街上，汇入车流中直奔告庄而去。入门的时候，门岗要求扫健康码查验，开车的黄杨林亮码进门，或许是我的手机网络反映慢了一点，都已经进入告庄了，码还没有显示出来。来到告庄益木堂店里，大家稍微歇息一下，喝杯茶，稳稳神，然后准备上路。子彪建议我们进山前先吃午饭，一行人纷纷表示吃不下，还是先上山比较好，否则顶着个大太阳爬山，那个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昆明的吴大哥本来今天要返程，误以为离开版纳的时候不需要核酸，意外给拦了下来，于是决定同我们一起上山。他问子彪：“开你这辆奥迪A8去的了吗？”天性幽默风趣的子彪回答说：“哪里都去的了！”显见他对这几年版纳茶山的道路交通条件了然于心。

子彪开车头前带路，沿着国道前往景洪市基诺乡。车过森林公园时候遇上临时检查，警察挥手放我们两辆吉普牧马人过去，却把开奥迪车的子彪拦了下来，我猜想可能是两辆越野车有茶厂标识的缘故。大约等候了十分钟过后，子彪再次开车赶到前边带路。

通往基诺乡的公路几经改建拓宽，重又改回了国道219，沿途绿荫如织，车行其间，如在画中游。车过基诺山寨，这里是个旅游景点，只是一心寻茶的我们，过往十多年间来来往往无数次，居然从来没有想着进去游玩一番。再往前走，路过基诺山乡，托了普洱茶市场连年火热的福，这个山中小镇愈发热闹起来。作为全国最后一个被认定民族身份的少数民族，总人口只有二万多人的基诺族大多聚居在这个乡。基诺人曾经自称是攸乐人，所以基诺山就是古六大茶山之一的攸乐山。星罗棋布地散居在这片地域面积广达6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的基诺人，世代守护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古茶山，植茶、釆茶、炒茶、卖茶、饮茶，以茶为业，依茶为生。在遭受了数不尽的磨难之后，如今终于过上了安居乐业的好生活。

离开基诺乡驻地，车辆继续沿着国道盘山而上，车过新司土村委会巴朵村民小组，左转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朝前奔去。先是下到谷底，驶过一条河流上的小桥，穿过洛特新寨，继续往山上驶去。吴蕊问道：“这橡胶树是不是对水土影响很大？”答案是确定无疑的。早些年为了发展，这满山满坡到处栽种的都是橡胶树。如今橡胶的价格一落千丈，胶农甚至要亏钱，但即便是自家的橡胶树，也是需要向林业部门提出申请后才可以砍伐，并不由农民完全作主。好在伴随着海拔的上升，种植橡胶树达不到多出胶的效果，故而在高山上栽种的作物大都是茶树。窗外连绵不断的茶园，似乎也在印证着这种说法。

车辆沿着小路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一棵茂密的大树下面，古朴的洛特老寨寨门映入眼帘，三辆车相继驶入相熟茶农大哥的院中。子彪前些日子陪人上山看茶，意外扭伤了脚，至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只好留下来等我们，陪同昆明的吴大哥一起喝茶。茶农大哥唤来他的外甥，一个九二年的基诺族帅气小伙子作向导，他骑着摩托车头前带路，我们两辆越野车尾随前行。车出洛特老寨，前方的水泥路面消失了，重又回到土路上，前车行驶荡起的灰尘，几乎遮住了后车的视线。开车的黄杨林笑着说：“这又回到前些年寻茶的感觉了。”伴随着连年寻茶的历程，我们也一起从青年步入了中年。只有山上的茶树郁郁葱葱，年年岁岁萌发新梢，仿佛有着无穷尽的勃勃生机。

车辆在一棵硕大无比的芒果树附近停了下来，仰望这棵高耸入云葳蕤茂茂的大树，顿感人类的渺小与青春易逝的生命历程。接下来的我们要安步当车，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大地，前往拜谒原始森林的高杆茶王树。

先是穿过一片台刈过的茶树，从其壮硕的围径可以看出，其饱经岁月沧桑后的古早树龄。就在茶地中一个窝棚的旁边，眼前闪现出一片种植在陡峭山坡上的茶园。向正前方眺望，隔着深深的峡谷，一座巍峨的大山映入眼帘。年轻的茶农小哥说：“那就是孔明山！”多少次翻越攸乐山，无论是走哪个村寨去往牛滚塘，曲曲弯弯的路线最终还是引向小黑江大桥，总在孔明山的环视之下，仿佛这座基诺人心目中的神山，有着无穷的魔力，雄踞于中心，接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崇拜。

再低头往下看，前方不过二百米开外，似隐似现的小路通向森林的深处。头前带路的茶农小哥哥，脚踩拖鞋，上身体恤，下身牛仔裤。随口说：“你这也太厉害了，穿着拖鞋走山路。”小哥哥回头看了一眼我脚上的旅游鞋说：“你那个鞋比我这个鞋还要滑。”自觉走不快的人，让开道路给年轻人走前面。一进入森林中，树下的小路有修造过的痕迹，专门凿出来了一个个的台阶。饶是如此，经年累月的落叶覆盖在上面，几乎是很难找到下脚的地方。阿桂姑娘自言自语说：“我还是需要一个拐杖。”于是伸手从路边拣了一个树枝，然而没等她走上两步，就脚下打滑狠狠摔了一跤。一手拿着单反相机，一手寻找路边的灌木枝条抓住借力，亦步亦趋地慢慢往下探着走。许多时候，往下走的步伐过快，不得不将借助路边大树的树干减缓冲击力，一次次用手臂抱住树干，才能稳住向下冲的整个身躯。同行的小魏，穿着半截裤，脚上的运动鞋不打滑，一个不留神，一屁股蹲在地面的落叶上往下滑。吓得前面的阿桂姑娘“哇哇”叫着紧往边上让了两步，两人才算是堪堪错开没有撞上，拣起小魏慌乱中丢落的矿泉水递给他，这个健壮的大小伙子甫自有些惊魂未定。跟在后面的小雅姑娘说：“还是马老师有经验！”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近年来年龄增长，虽然也一直在锻炼，体力仍然是明显不如以前，所以才要加倍小心谨慎。

茂密的森林空隙中，间或可以看到茶树。东旭边走边安慰大家：“前方一百米，就快要到了。”他这是以子彪为榜样，有样学样地做起了向导。沿着陡峭的山坡艰难跋涉了近一个小时后，前方终于看到了直冲云霄的高杆古茶树，四周散落的都是古茶树。向导小哥哥说：“高杆茶树，前面还有好多棵，差不多有四五公里远，我怕你们走不动。”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我们这一行人，走到这个地步已经决计走不动了，再往前走，只能是不切实际的奢望。见到了洛特老寨的高杆茶树，裕炜躺在树下的草地上，向上仰拍这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一见的茶树。海钊则用相机拍下了眼前的一幕。招呼大家围绕在高杆茶树的前面，集体留下合影，记录下这珍贵的影像。

回程的时候，沿着高杆茶树的右边往上走。原本以为是要走另外一条路，结果只是就地画了一个心形，又回到了下来时的老路上。这也算是我们一行人用集体行动向这棵茶树表白心迹吧！

相比于下山时的惊心动魄，总要时刻担心自己掉下去，上山的时候，则更显艰难。在这高海拔的茶山上，沿着近乎垂直的山坡，在之字形的山路上勉力往上爬，似乎要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入云南寻茶以来，从未有过如同洛特寻茶时流过那么多的汗水，作为汗巾的围脖已经彻底湿透，不用想都知道可以拧出水来。额头眉际的汗水淌个不停，稍微擦拭不及就流入眼眶里，热辣又咸涩。每次爬坡要不了一百米，就心跳得厉害，感觉都要喘不上气了。还好杨林、海钊、吴蕊紧跟在我左右，向导小哥则始终走在我们前面十米左右。每次当我靠着树干，或者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时候，向导小哥都耐心等待并安慰我不要着急。海钊总在我气息平稳下来的时候，不失时机地递上矿泉水。杨林则小心嘱咐：“抿上一小口。”

回想以前子彪讲过的故事：“带着谢菲来洛特寻茶，从天亮走到天黑，脚都从内八字走成了外八字，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累得两眼含着泪水。”当时的我们只当是段子听了“哈哈”一笑了之，前天在勐海益木堂碰到谢菲，无意中说起此事，谢菲说：“那一天至少走了八个小时，矿泉水都喝了八瓶，每次子彪都说快到了，茶农说还有四五公里，快把我累死了。”看来此番到洛特寻茶，我们没有冒进，真是理智且正确的决定。

爬爬停停，每次有个十多分钟都要停下脚步喘口气，等缓过劲儿接着往上爬。茂密森林中的富氧离子给予我们悄无声息的滋养，每每稍作休息后很快就又有了力气。历经一个多小时，终于从森林中爬了出来。站在翠绿的茶园中，炽热的阳光照射下，如同逃离生天般的感觉。目光掠过满山遍野的森林，远处的孔明山俯瞰四周，守护着这里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各种生灵，见证了世间无数次的轮回。

穿过茶园回到大路上，杨林指着路边那棵硕大无朋的芒果树说：“这怕是得有上千年了吧！”这芒果树与古茶树相依相伴，经历了无数次风雨的洗礼。在这原始森林中满天星般散落的小微产区，许多都是用相伴的植物来命名的，诸如哆依树、香椿林、薄荷塘、百花潭等等。那么，攸乐山洛特这片小微产区，是否可以用芒果园来铭记于心呢？我想，在我的心中，这就是它最美的名字。

回望洛特老寨，这个古老的基诺山寨就位于高高的山坡上。驱车回转寨子里，在街道上信步游走。家家户户的房屋，或新建筑材料，或传统竹木结构，全部保有基诺族的风格。快乐的孩子们在街道上奔跑，老人家们在屋檐下乘着凉挑茶。家家户户的门口，各种各样的花儿竞相绽放，这个古朴安宁的基诺族村寨，宛如理想中的桃花源般美好。

回到相熟的茶农家中，大家围坐在桌台上喝茶。抓一大把洛特老寨森林高杆来泡，边与茶农大哥闲话家常。久在山里生活的他，对于自家茶园的亩数并没有概念，但都清楚的知道自家四下零散分布古茶树有900多棵，高杆茶树就有80多棵。我们一行今天前去探访的高杆茶树，年景好的时候可以釆摘8公斤鲜叶，能够炒制出2公斤左右干茶，为了养护这棵茶树，今年春天有意停釆留养。唯一的儿子远赴深圳工作，父亲显然有自己的期盼：“等他尝过了外面的味道，他自己会回来的嘛！”一面请大家喝茶，一面风趣的说：“我们没有很多钱，但是姑娘愿意嫁给我儿子的话，可以拿高杆来作彩礼嘛！”大家闻听过后，一片欢声笑语。

眼前时间不早，我们作别茶农大哥一家，驱车离开洛特往山下走。行驶在迂回曲折的山间道路上，山风习习带来清新自然的气息。身后一望无际的大山，眼前永无尽头的茶路。行走在这茶路上的人们，将这藏诸山野的古树茶带往远方。当爱茶的人们品味着香醇的普洱时，你可曾知道，这茶的背后，有多少动人的故事，等待着人们去探寻？

作者：马哲峰，图文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