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茶文化讲习所:倚邦五省大庙功德碑背后的故事 2022-06-09 19:02:58 作者:马哲峰 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 浏览:
一部六大茶山的历史,半部普洱茶的历史。普洱茶的原乡西双版纳,不独有令人向往的古茶山,亦有散落在茶山各处的碑刻文物,每件文物的背后,记述的都是曾经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与茶的故事。
六大茶山进入史籍记载,始于雍正《云南通志》。距今已经有近三百年的历史。古人称其为六大茶山、六茶山,亦简称为六山。现代人称其为古六大茶山、古六山。古今称呼的些微差异,折射出古往今来之人所处历史时段的不同。山还是那六座山,而人已经轮换了许多代,在巍峨矗立的大山面前,人不过是匆匆的过客。端赖这茶山的庇护,一代又一代以茶为业、依茶为生的人们,在此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迹。
而今的六大茶山,因了行政管辖权各异,区分为景洪市基诺乡攸乐山(亦名基诺山),勐腊县易武镇易武山(漫撒山),象明乡蛮砖山、倚邦山、莽枝山与革登山。不同历史时段,六大茶山的行政区划几经变革,而其在普洱茶史上所具有的毋庸置疑的地位,则如同这巍峨耸立的大山般无可撼动。古茶山、古茶园与古茶树,古镇、古街与古道,老茶号、老茶庄与老茶人,无不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气息,吸引着爱茶的人们一次次走近它,去探寻那些或被人遗忘或被人隐藏的故事。
在探寻普洱茶的过程中,总是难免会走上一些弯路。回顾过往十多年间六山寻茶的经历,这种感受尤为深刻。既往,我们寻茶的过程中,满心满眼的注意力全在茶上,反而会被表象所迷惑。名为六大茶山,却很难见得到大面积连片的古茶园,更难寻觅那种能够让人合抱的古茶树。在众多茶山司空见惯的现象,以及由此积累的经验,到了六大茶山,似乎都失去了准绳般的作用。由此,会导致人们或失落而归,或重新审视。再次的探求,既需要自我内心的觉醒,亦需要躬身践行。师友的提携,更是让人倍觉幸运。许多年前,每次周游各大茶山后,总会要转道勐海落脚歇息。每每相约好友王子富先生茶叙,在他的茶堂里,无数次上演过这样的场景,他问:“马老师想喝什么茶?”我答:“您推荐呗!”每次他拿来泡的都是古六山的茶,问及原因,面带微笑的他总是语气淡淡地说:“我觉得古六山的茶比较雅。”当我们试着用心细细品味古六山之茶的时候,渐渐体味到了那种承继古典普洱茶风格的魅力。而后,无数次约同益木堂主王子富先生同访古六山,无论是凭借现代茶学所遵循的自然学科的方法,抑或是承继古典茶学所崇尚的人文学科的路径,都深深叹服和沉醉于六山茶的世界里。
六大茶山中,倚邦茶山尤为引人瞩目,不独是其长期位居六山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的中心,更因其所产之茶有着卓绝的品质。雍正《云南通志》载曰:“普洱府,茶,产攸乐、革登、倚邦、莽枝、蛮砖、慢撒六茶山,而倚邦、蛮砖者味较胜。”时隔近三百年,当我们用心去品味倚邦古树茶,更加叫人叹服古人令人仰之弥高的品味。壬寅年春茶季,抵达勐海后,一如既往地相约益木堂主王子富先生茶叙。王堂主拿出了一款倚邦山茨菇塘的高杆茶,果如他所说:“有着介于倚邦茶与革登茶之间的风韵。”对于爱茶成癖的人来讲,六山之茶各有各的风韵,这种兼具两座茶山风格的茶,让人觉得饶有兴味,不由让人丛生向往之心。
时隔月余之后,再次来到西双版纳。谷雨过后,已经接近春茶的尾声。当下的市况冷清,春季的茶山上,比之去年的人流量,不足十分之一。或以各事挂碍,或以身不由己,各种羁绊之下,能来茶山的客商少之又少。世事艰难众所周知,人们感叹谋生不易,过往十多年间的茶市繁荣叫人贪恋,很容易将以往吃苦受罪的经历抛在脑后,目光短浅又健忘的世人,似乎忘却了历史的底色,本就是各种艰难困苦。无论日子好不好过,生活还得一天天继续。
做茶的人们感叹:“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了好多。”天公不作美,加之市况冷清,今年的茶山似乎早早进入了茶闲时节。相约好友黄裕炜,一起驱车前往六大茶山。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性格爽朗,待人接物彬彬有礼。首次赴六山访茶的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景象,对待各种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热情和好奇心是习茶最好的导师,如果还要再加上一点的话,那一定是不屈不挠的韧性。在牛滚塘停留了些许时日后,我们等到了年轻的茶农兄弟陈云杰,他安排好山下自家的事务后,带着自己媳妇返回倚邦山上。盛情邀请我两个到他们夫妻位于倚邦山河边寨的家中做客,于是我们随同云杰夫妻回到他们家中安顿下来。
与云杰兄弟相识业经数年,此前带领学生们来倚邦茶山游学的时候,时不时会在他家中留宿。他自己动手建盖的茅草屋品茶室更是惹得城里来的人们稀罕不已,成为寻茶而来之人眼中的一道风景。云杰媳妇笑着说:“那时候花了两千多元盖的茶室,觉得花了好大一笔钱。”十多年前,看准了普洱茶市场上升的势头,云杰夫妻两个辞去了城里婚纱摄影的工作,辗转回到了倚邦山上。当年从象明乡通往倚邦村河边寨全程都是土路,云杰骑着摩托车带着媳妇跑了几十公里的山路回到家中,云杰媳妇笑说过往:“一路上土都吃不赢。”早年赴倚邦寻茶的艰难路程历历在目,云杰媳妇的一番话,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过往的时光。初回倚邦的云杰头顶一脑袋脏辫,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桀骜不驯的艺术范儿。以至于久不相见的乡亲们以为山上来了个艺术家,后来才打听到原是河边寨老陈家的孩子。听云杰聊起过往,脑补一下那种情形,想想也觉得颇为有趣。回归茶山不久后,他剪去不羁的长发回归茶农本色。放下身段的云杰同媳妇一道拼命干劳动,赶上了前些年普洱茶市况热络时的好行情,云杰夫妻两个总算是苦下了些钱,攒下了一番家业。近几年拆掉了老房子,建盖了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云杰媳妇笑说以前漏风漏雨的老房子满腹心酸,以至于孩子染了病要到省城昆明去救治。念旧的云杰将老房子拆下来的砖瓦、木料再次利用,在楼顶复建成传统瓦屋样式的品茶室。而今,闲坐在茶室中聊起过往,一切恍如隔眼云烟。
此番前来倚邦茶山,是想要了结一个心愿。庚子年秋月,倚邦贡茶历史博物馆馆长徐辉棋先生一行人,循着村民提供的线索,翻山越岭前往倚邦村茨菇塘深山密林中,在一处五省大庙遗址找到了两方石碑。近年来,六大茶山遗存下来的碑刻,无论是收藏在博物馆中,抑或是存放在茶农家中,甚至是仍然留存在荒郊野外,大都亲身前去探看过,并将其中大多数碑刻都进行了解读。诚如徐辉棋先生所言:“将六大茶山遗存下来的碑刻,逐一按照年代排列解读后,就成了一部六大茶山的历史。”与各种文献史料记载相较而论,六大茶山遗存下来的碑刻有着极其珍贵且独特的价值,更加贴近历史原本的面貌。这些碑刻有皇帝的圣旨,各级流土政权执政官僚的行政命令、司法判决等,以及官民共同参与修建会馆、庙宇的功德碑等。前者是官方权利向民间的散布与渗透,后者是官民信仰习俗的映射与商业活动的佐证。此前几番想要前往茨菇塘考察五省大庙遗址与功德碑都未能成行,客观存在的困难在于交通条件的不便,往返完全依赖走路。徐辉棋先生感叹:“我们是背着干粮,早上出发,晚上回来,来回走了七八个小时。”作为常年行走在茶山上的茶农尚且深感路途艰辛,对于我这样城里来的人,难免会有顾虑和担忧,一是体力是否跟得上,二是安全是否有保障。加上去年秋天和今年春天,两次来的时候适逢茶季,全靠茶叶收入过活的茶农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带人去看这些人文遗迹,毕竟它们一直就在那里,也并不急于一时,一直就这么耽搁了下来。此番前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前往实地考察。为此,动身之前就一直在做准备,不断加强各种锻炼,做好了步行往返的打算。
自从到达倚邦之后,就在通过各方面的朋友不断打探情况,传回来的讯息大都令人沮丧。最后还是云杰兄弟带回了确定可以成行的好消息。联络好向导,查看天气状况,准备好出行的各种装备物资,我们早早躺下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头顶着灿烂的阳光,由云杰充任主驾驶员,开着四驱的吉普牧马人越野车,载着他媳妇,还有裕炜和我一行四人,从河边寨出发前往茨菇塘。虽说地理上同属于倚邦茶山,行政上同属于倚邦村委会,倚邦茶山的面积广袤,河边寨到茨菇塘尚有二十六公里的山路,这只是从一个村民小组到另一个村民小组,并未走出倚邦村的辖区。路过曼拱村,云杰下车买了两箱啤酒,作为礼物送给兼任向导的朋友,乡里乡邻,朋友见面,人情往来也是少不了。又买了一箱矿泉水,供我们路上饮用。一路上穿村过寨,路遇道路旁边劳作的乡邻,云杰都会停下车来主动打声招呼,闲话几句家常。过了曼拱村,沿着公路下到谷底之后,道路两旁入眼皆是苍茫的山野河谷,偶尔会迎面遇到骑着摩托车或者是开车的行人,除此之外,就只有婉转动听的鸟鸣声声,以及发动机的轰鸣声。整个倚邦山的十多个村寨中,茨菇塘算是最为偏远的村寨之一,即便是钟爱倚邦的普洱茶友,亦绝少有人涉足其地,以至于很少为外界所知。不同于古茶园众多的村寨,茨菇塘的山林面积广阔,许多家农家动辄有上千亩的林地,甚至听闻最多的一家有五千亩之多。为了保护林地,来自于政府的财政转移补偿金成为了茨菇塘农家的收入来源之一,有家庭的年补偿金超过了十万元,一户补偿金数万元的也不在少数。由此,引得许多人十分羡慕。只是山高路远,河谷阻隔,地处偏僻,也带来了诸多的不便,直到今年才修通了公路。路过的一条河流上的桥梁,也是多年吁请才告架设起来的。
车辆驶过桥梁再次爬上高山,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脊匀速前行。一个多小时之后,路边先是出现了人家,继而又出现了岔路口,左拐向下的路通往茨菇塘新寨,直行向前的路通往茨菇塘老寨。继续向前行驶了数公里之后,山半腰上,映入眼帘的就是茨菇塘老寨。农户大都已经乔迁到新寨生活,留在老寨的多半是还有别的营生。来的路上,云杰接到电话,原本联系好充任向导的茶农,自家的牛跑不见了,正在漫山遍野的找牛,说是要到将近中午才能回来。到达老寨之后,只有先行到茶农家里等候。云杰媳妇从车后备箱把事先准备好的植物油、鸡蛋、蔬菜等拿了出来,平素常话不多的云杰媳妇,做起事来,考虑周详且又体贴入微。
等待的当口,来了个邻人。山乡的茶农朴实又热情,听闻我们此行的目的,主动提出带领我们前去。抬头仰望天空,亚热带的高山上,阴晴变幻无常,难得这晴朗的天气,于是决定一同前往。出了茨菇塘老寨,右转上到土路上,沿着山坡曲曲弯弯的土路下到谷底。一座简易木栅栏门横亘在路上,门前是一条清浅的溪流,猜想这门是山民为了拦阻豢养的牛所用。涉水而过,继续沿着崎岖坎坷的土路向山上攀爬。一路上云杰展现出山民后代锐利的眼光,不时指出诸如象鼻树叶之类可以食用的野菜,以及藏匿在树木枝桠上的鸟儿,惹得裕炜不时要去拍摄那些可爱的精灵。翻过山岗的当口,带路的茶农大哥说:“看,铁树要开花了!”路遇这难得一见的景象,高高兴兴的爬过去想要拍个照。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几乎滚下坡去,幸好有树木阻挡,方才有惊无险。翻越山岗下到山半腰上,茶农大哥指向前方,透过茂密的枝叶,隐约可见山谷里滚滚的江流。我们渴慕已久的五省大庙遗址,就在这路边的杂草丛中。
趟过杂草掩映的小路,我们走近五省大庙遗址。茨菇塘村民们为了保护遗址处的碑刻,自发抬来建筑材料,建造了一个简易的棚屋,两方石碑和其他石雕都集中存放在棚下。质朴的村民对于这些碑刻文物的作用和意义懵懵懂懂,但是本能地觉察到非常重要,于是自发加以保护。或许是见其处于这深山之中,于是认定其为山神庙,口口相传,引得一些人供奉香烛、自烤酒祭祀崇奉。久居山乡的云杰具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不多时就在附近找来了竹筒,用其打来清水,浇淋在两方石碑上,用随身带的毛巾轻轻擦拭,久经蒙尘的碑文顿时清晰可辨。我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派上了用场,于是席地而坐,细细辨识过后,用笔将碑文誊抄下来,反复再三核对过后,方才合上笔记本。回看同来的茶农大哥、云杰和裕炜,他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当场给大家简略解读一下碑文。
眼前的碑刻共有两方,一方的碑额上镌刻着四个大字“流芳百世”,另一方碑刻上铭刻着四个大字“永垂万古”。前者镌刻的有铭文,有捐资人姓名和数额。后者铭刻的只有捐资人的姓名和数额。两方碑刻的落款时间都一样:咸丰八年孟春月上浣日吉旦立。统览碑文可知,这两方碑刻都是为修建五省大庙所立的功德碑。五省大庙“流芳百世”功德碑碑文如下:世袭管理竜得一带地方钱粮事务军功司厅叶为建修庙宇。尝闻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而所贵为善者,莫如广种福田。是故,小寨以来原无庙宇,仰观欲求神灵之有在,将何以居其所乎?所以然者,合境诚心修建五省大庙,则神有在,而人亦有依矣。然建皇图巩固,虽不敢谓益善多多,是修帝道遐昌,亦能足称心田朗朗,则我境既有庙貌巍峨,而人民岂不沾仰神恩乎?至今善果缘成,刊碑于后,百世以下,尚其鑑哉。因此,是序。
五省大庙“流芳百世”功德碑抬头“世袭管理竜得一带地方钱粮事务军功司厅叶”指的是时任叶姓竜得土司,出于为尊者讳的缘故,只言姓氏,不提名字。道光《普洱府志》卷六十八“土司”项下记载:“乌德土把总管辖竜得土便委一名,距城六站,自乾隆三十一年,火头叶尧典熟悉夷情,放给土便委,以后子弟顶充。”时任叶姓土司无疑是承袭了祖先的职位,虽然只是个不入品级的小小土目,但在管辖的夷民百姓面前,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着重宣称自己的官方身份。
序文之后,罗列的是捐资修建五省大庙人等的姓名与捐款数额。作为地方主政官员,排在首位的是“竜得印官统三寨头目捐银两封。”而后是五省大庙总领会首丁王龙、石高才与曹大魁。之后依次按照捐款数额高低排列铭刻众人的姓名。
五省大庙“永垂万古”功德碑,铭刻的就只有捐款人的姓名和数额。统览为修建五省大庙所立的两方功德碑,总计人数在五十人左右。除却竜得印官统领属下三寨头目捐银两封,其他人都是捐的铜钱,高至四千文,低至一千两百文,数额不等。总的来看,显得财力有限。实地勘察,五省大庙遗址规模不大,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五省大庙遗址处,遗存下来的还有一些石雕,或为人物形象,或为动物形象,或为瓶花造型,或为神秘图腾等。雕凿工艺朴拙,造型简约,却也不乏野趣,流露出诚挚的情感。
回顾历史,穿越岁月的河流,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幕似在眼前。咸丰年间,满清王朝大厦摇摇欲坠,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外有列强环伺,内有豪强蜂起。僻处边疆,也难逃时局动荡。外来的五省客商,会同竜得土司管下三寨夷民,共同在小寨地方修建五省大庙。咸丰八年孟春月上浣日,五省大庙落成,参与修建五省大庙的官商人等的姓名,都被郑重其事的刻在两块功德碑上,功德碑的序文记录下了这桩时人所重的事件。
五省大庙,既是商人的会馆,亦是众人的庙宇。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出入蛮烟瘴雨之乡,艰难谋求生计。地处异域他乡的客商,会馆亦是他们的落脚点。面对现实的苦难,人们祈求神灵的保佑,使心灵得到慰藉。一座会馆,既使得人们的肉身有所安放,亦使得人们内心得以抚慰。由于碑文记载阙如,五省大庙的客商究竟来自何地?有的只是揣测,而无明确的结论。他们所供奉的又都是何方神灵?一环扣一环,留下了一个有一个谜团,等待着人们继续去探寻谜底。
当我们从缥缈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凝神环视五省大庙遗址的四周,立身于残垣断壁之间,眼前一片荒凉的景象。历经一个半世纪以来的风雨侵袭,先人们留下来的痕迹,正在被岁月一点点抹平。头顶的阳光灿烂,眼前的草木茂盛,耳畔的鸟鸣啾啾,完全回归于自然的领地。
大半天的时间,不知觉间就过去了。容不得我们再做逗留,一行人启程往回走。带路的茶农大哥无意间提及:“听老人家们传说,这附近还有金鸡彩凤的石雕。”由此,这里又给人留下了一个未解之谜。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再度前来,继续去探寻这大山的奥秘。
回转到茨菇塘老寨,远远地瞧见了站在路边翘首以盼的云杰媳妇。大半天的时间,待到我们再次从森林中回到寨子里,手机才重又连接上网络,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将我们带回到现代生活里。家常的饭菜,慰藉了一行人饥饿的肠胃,风卷残云后带来的饱腹感,又开始渴望痛饮一番香醇的古树茶来滋润身心。
带路的茶农大哥洞悉了我们的心思,邀请我们一行人到他位于山顶的初制所中喝茶。大家相随他去到品茶室,好客的茶农大哥抓了一大把毛茶来喝。茶是采自茨菇塘森林中的高杆树,每年谁先采到就算是谁的。勤劳又幸运的茶农大哥,今年也只是收获了一棵高杆树的鲜叶,背回来炒了一锅,用来款待客户和朋友。茶梗又细又长,连黄片都没舍得挑,乌润的茶条,灰白相间的芽叶,看上去就叫人满心欢喜。泡茶的活计交给了同来的裕炜,开水冲瀹之后,沥入公道杯的茶汤近乎于白金色,晶莹透亮的汤色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过往十多年来的寻茶经历中,每每遇到这样的茶汤,往往极具风韵。端起品茗杯,轻轻啜饮一口,细腻甜润的茶汤,宛如山泉流淌般滑落喉底。甜润感迅即扩散,充盈了整个口腔,满口生津,齿颊回甘。如幽兰般典雅的花香,似有若无,蕴藏在茶汤中,香与味水乳交融。叶底柔嫩,有着宛如丝绸般的质感。饮罢觉有无穷的韵味,似这广袤的山川森林般气象万千。直叫人一咏三叹,世间好茶人难遇,且将钟情语春风。
辞别茶农大哥之际,站在茶室的门口,他手指前方起伏的山峦,隐约可辨蜿蜒曲折的小径,那就是我们往返五省大庙走过的路。而我们所品鉴的茶,隐藏着周遭茂密的森林中。犹如品行高洁的隐士般,决不轻易示人。寻山的茶农偶有遇见,无不保守这秘密。人与茶之间,有着高山流水般的情谊。
回程的路上,云杰放缓了车速,打开车窗,任山风拂过。随风而来的花香,婉转动听的鸟鸣声声。人们的心也为之沉醉,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惚又听到了马铃儿响叮当,驮着沉甸甸的普洱茶,一路欢唱,从故乡走向远方。
作者:马哲峰,图文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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